浅野月:

“杀死叛徒！”

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，整个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，卡尔也从无聊的发呆中打了个激灵，他没有扭头观察，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交换着眼神，“对，杀死叛徒。”有人率先喊了出来，虽然尾音有些不自觉的降低，但是这一嗓子让冰封的人群再次狂热起来。

“处死叛徒，让他接受惩罚！”

“行刑！行刑！”

一枚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波纹，波纹不断扩散，卡尔扫了一眼周围疯狂的人群，“你们有谁能够阻止他呢？”他装作不经意般开口，波纹趋于平缓，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，他们再次开始了彼此试探，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带头开口了，“我们都不能够。”卡尔垂下了头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恐惧的事实，那一袭黑色是无数人的噩梦，轻盈又迅猛，如同蛰伏的猛虎一击致命，只要他愿意，那些长老的脑袋就要搬去灵堂，如果只是如此，他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忌惮，真正的恐惧根植于内心起源于欲望，而他只是寥寥几句就能让那颗种子发芽，最终疯长成杀人的藤蔓。

“我们的确无法制裁他，真正制裁他的只有上帝。”长老嗅到了空气中开始滋生的不安，提前结束了尴尬的沉默，“他将被禁锢高塔，每日为自己曾经犯下 的错误忏悔。 ”卡尔感到心脏松弛了一些，他至少暂时的活下来了。

昏暗的走廊里仅有零星的烛光，守卫在打开高塔的大门之后就离开了，好像塔里禁锢的是一头喷火巨龙，卡尔听着自己的脚步在走廊里回响，恍惚觉得这个塔是空的，但是层层升起的铁门告诉他这只是幻觉，最后一扇几乎半吨重量的铁门在铁索的咬合下缓慢打开，他看到了那个一直担心的人，他蜷缩在墙角，卡尔小心的走上前去，戒备着对方的暴起伤人，结果证明戒备只是多余，直到他走到对方面前，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，借着高塔顶上巴掌大天窗投下的月光，他看到对方的眼睛，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，肉体存活但是灵魂已经死去。

卡尔有些惶急的弯下腰，抓着对方的肩膀强硬的把对方拎起来，他的手劲大概有些大了，对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鼻音，以微小的力度活动了一下肩膀，甚至没能甩开自己的手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挑起的锁骨，免去死亡并不意味着能够躲避那些刑罚，卡尔感到心脏颤抖了一下，“他们对你做了什么？”他感到焦虑的开始在内心蔓延，“他们喂你吃了什么？”对方没有反应，只是无神的盯着虚空的一点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，“告诉我！”他手掌施力，对方瘦骨嶙峋的脊背撞上了坚硬的墙壁，巨大的震动似乎引起了什么，对方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，以卡尔难以控制的力度甩开了他，再次蜷缩在地面上，身体痉挛。

卡尔撩起披风单膝跪在地上，他看到对方的额头渗出冷汗，牙齿咬的咯咯作响，迅速出手卡住了对方的颌关节，近乎强硬的掰开了对方的嘴，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已经探入对方口中，钳住了对方的舌根，“吐出来。”他近乎发狠的扣弄着对方的舌根和喉头，“把他们喂你吃的东西吐出来，布鲁斯。”布鲁斯因为这个名字眼睛中闪过一丝光泽，但是很快痛苦让他的眼神灰败下来，他狠狠地咬上了卡尔的手指，咽喉收缩，卡尔抽出自己的手指，看着布鲁斯吐出了几口混着酸液和刺鼻味道的棕色液体。

排空的药剂让胃里的东西苏醒了，它开始因为胃里的温度不安的顶撞，折磨着脆弱的内里，布鲁斯愈加痛苦的蜷缩起身子，甚至开始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地面上蔓延开的棕色液体，卡尔拎着他的衣服后领把他拖离了那个区域，“我认识的布鲁斯可没有这么怂。 ”他一拳捣在了布鲁斯的胃上，“不管是  什么，给我……布鲁斯！”伴随着他的一拳，布鲁斯剧烈的咳嗽起来，红色的血沫从嘴角冒了出来，他软绵绵的跪下来，一只手撑地，一只手捂着嘴，卡尔在他身边单膝跪下，强硬的拨开了他的手，把他揽进怀里，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。

粘稠的血液从布鲁斯的嘴里吐了出来，卡尔轻抚着他的脊背，伴随着一次近乎挣扎一般的痉挛，吐出的血液近乎紫色，一条蛇从他的嘴里滑落，它有着三角形的头和染着血迹的黑色鳞片，不过巴掌长，黑色的蛇昂起头看着还在发抖的布鲁斯，向他爬过去，却被一把匕首切断脖子。

卡尔用匕首挑着死蛇远远的甩了出去，小心的协助布鲁斯翻身，让他能够舒服的坐在地上，“你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？”他亲吻着布鲁斯被冷汗浸湿的额头，“他们不该寄希望于这样让你屈服。”布鲁斯眨着眼睛，清明开始占据他的瞳孔，“我以为不会有人来看我了。”他有些自嘲的咧了咧嘴，眼睛盯着卡尔，“你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”“那么我应该在哪里？或者说，你难道 不希望我来吗？”卡尔的手指摩挲着布鲁斯的脖子，尾指一勾，一条极细的银链被勾了出来，银链上挂着一枚有些粗糙的绿色石头镶嵌的戒指，“我永远不会弃你不顾。”

“这没有什么意思，如果你想要走它现在就可以扯断链子。”布鲁斯放松了全身的肌肉，持续的痉挛让他全身酸痛，“我从来不会干涉任何人的选择， 你应该知道。”“我当然知道，所以我也从来不干涉你。”卡尔有些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，把戒指塞回到布鲁斯的衣服里，“只是你不该只身犯险。”“如果你把这一切当成一次尝试就挺好接受的。”布鲁斯的精力恢复了一些，他试图脱离卡尔的怀抱单独坐起来，“我会离开这里，回到同伴身边。”“他们甚至没有费心去找你。”卡尔嘟囔了一声把布鲁斯重新抱回怀里，“别再坚持了，布鲁斯，你们不会赢的。”

“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的目标是要取得胜利？”布鲁斯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，“我从未有过要取得胜利的想法，只是所有人都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卡尔沉默着看着他，战争已经无法避免，所有人都被裹挟在这次战争 里，真相已经不再重要，没有人会在意，他低下头亲吻了布鲁斯的嘴唇，微甜的铁锈味让他为不久之后的战争惊悸，“我爱你。”他抵着布鲁斯的额头，近乎从胸腔里挤出了一句话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，“我知道，我也一样。”布鲁斯平稳的心跳安抚了他的情绪，“只是在战场上机灵一些，别死了。”“我会比你长寿。”卡尔叹了一口气，那枚戒指隔着单薄的衣衫硌着他的胸口，“也会比你更珍惜自己的性命。”“我的错。”布鲁斯含糊的道歉，亲吻了卡尔的唇角，“我们会在最终相遇的。”